那天蒋先生的心脏停了好几次,因为用药已经无效,于是大家开始使用电击急救,另一方面做人工按摩。当时夫人及经国先生都在场,纬国则人在台中。我们边急救边看着监视器,急救时监视器上的曲线还有些波动,不急救时便成一直线。大家看情形不妙,便向夫人报告:“看情形是救不回来,是不是要停止急救呢?”夫人说:“不,再继续!”等了半小时,夫人也看到情况仍是一样,最后才说:“停止吧。” 当我们停止急救时,正如传言所说,外面正是一阵大雨。此时我们已把秦孝仪先生找来,主要目的是为蒋先生立遗嘱。当时秦孝仪大声问道:“什么时候(按:意指老先生何时仙逝)?”由我负责答复。我那时也不晓得是什么灵感,事实上秦孝仪问的时候,已是4月6日早上两点,可我当时一想,真正开始急救的时间是4月5日晚上11点多钟,便直觉地回答孝公说:“4月5日晚上11点50分。”因为总统真正过世的时间,应该是他的心脏停止自主跳动后,也正是我们开始急救时。我们为他急救后,他的心脏并没有恢复自主跳动,换句话说,4月5日清明节的晚上,确实是他过世的正确时间。 事后想想,之前他一直要罗小姐读那首“清明”诗,后来也果真在清明节去世,冥冥中似乎自有巧合。此外,士林官邸屋后原有一座修得很牢的亭子,却在蒋先生过世当时歪了下来。日后我们还听见一位华侨说,蒋先生过世那天,他正由日本东京搭船前往台北,突然海上一阵大雷雨,使得船身不停摇摆,他在船上很怕,突然间又听到无线电报导老先生过世的消息,许多事情不光在台北有巧合,连在日本海上都有很巧的事。 我记得蒋先生的遗嘱写好后,夫人表示要看遗嘱内容。她看完遗嘱后对孝仪说:“你加几句进去,说明他是信基督的。”所以很多人问蒋先生遗嘱里,为什么连基督的事情也要写,事实上那是夫人的意思。也有很多人怪孝仪,说他不该在后面加上“秦孝仪书”四字,事实上他也是参考以前孙总理遗书后有汪精卫记等文字的模式。 蒋先生去世那天,大家整晚都没睡,连夜将先生移灵到“荣总”,尔后举行大殓等仪式。大体来讲,蒋先生去世的过程虽然经过很多复杂程序,但他并未受到太大的痛苦,也没有经过太多医疗上的折磨,不像经国先生过世时那样痛苦。我们对老先生最后的急救,可说在医疗上能够尽到的心力都已尽到。如今惟一觉得缺憾的,就是当初没有为他装上心脏调节器,如果当时为他装上,他也许还能多活几个月。 老先生过世时的情景,至今犹历历在目。当时医疗小组成员里,如今也已走了好几个,如王师揆、卢光舜、郑不非等都已过世。其实夫人也很欣赏我们这个医疗小组,所以后来严家淦继任“总统”后,夫人还以严“总统”的名义,为我们颁赠勋章,以嘉奖我们在蒋先生长卧病榻期间,衣不解带地轮班照料。我当时拿到景星二等勋章,乃相当于“部长”级的勋章;此外,我还曾拿过云麾三等与四等勋章,都有证书为凭。 老先生缠卧病榻其实有三年时间,但因夫人与经国先生都不主张把这件事向外公布,所以我们只要一出先生的房门,一定绝口不提先生健康问题,故蒋先生卧病之事外界并不知情。1973年7月,孝勇与方怡智小姐结婚时,还曾去“荣总”六病房见过老先生,并与老先生、夫人合影。外传他当时手不能动,故照相时要绑起来固定在椅子上,其实是以讹传讹的说法。当时老先生手上插有医疗需要的管子,那管子本身需以木板固定支撑,否则手弯起时针头容易跑出来,故才会将他的手固定在椅子上。其实那阵子他的精神还算好,只是那段期间他都不接见外宾。 夫人曾经很感慨地说:她一生与蒋先生共同经历诸多患难,惟一一件歉然的事,便是后悔当初没有阻止蒋先生不要动摄护腺手术。夫人说先生个性太强,决定一定要开刀,夫人劝他等一等,要由美国为他请最好的医生来,先生都不听,故只好由他去。但后来夫人看到那位美军医生准备手术时竟十分不镇静,以致手在发抖,便觉得应该阻止先生不要开那次刀,但又怕当时劝先生,便违反先生的本来意志,不晓得先生又要发多大脾气,所以当时她便忍下,希望那位医生能开得成功,但如今回想起来才觉得后悔。 |